【生命】
在知道沈煇喜歡自己後,消悰除了被困惑和愧疚心痛的心情包圍,在時間一天又一天的流逝中,內心有個聲音躁動著。
他必須見到沈煇、他必須和沈煇說說話,他的心中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沈煇說。
被悲傷複雜的情感纏繞,卻始終待在原地。
最後,在某天的下午,這一切皆被打成粉碎。
他還記得那天下午的陽光特別柔和,陽光透過窗戶灑滿整個畫室。
隨著春天接近尾聲,氣溫逐漸上升,紐約也迎來六月的到來,進入夏天。
待在開著空調的畫室,消悰依舊穿著短袖的白色襯衫,灰褐色的長髮隨意散在背上。沒有裝上義肢,消悰坐在高腳椅上,將雙腳浸泡在顏料桶中。
努力試著讓自己躁動的內心安穩下來。
又或著是,只是放棄思緒,想讓時間就這樣空虛的流逝。
「鈴鈴——」
突來的,畫室的電話鈴聲劃破空氣中的寂靜。
恍惚的意識被鈴聲拉回現實,消悰緩緩看向發出聲響的電話,凝視了一會,毫不著急。
消悰移動雙腳,離開椅子,任由顏料殘留在地。
坐到電話旁的椅子,消悰接起電話,調整姿勢讓話筒能好好夾在頸窩。
確認好話筒不會掉落後,消悰才仔細聽著話筒另一端的聲音。
「悰學長,那個啊,你聽我說……」
熟悉的聲音,是楊禹打來的。
「……我聽朋友說,學長昨天去紐約了。」
…………
「……學長?悰學長?」
……紐約……來紐約了……?
無法將楊禹接下來的話聽進耳中,消悰僅是夾著話筒,呆愣著雙眸。
突來的消息使他到最後也只是隨意的回應楊禹,模糊而遲緩用著單音節掛斷電話後,消悰便將話筒掛回。
之後,他離開畫室,踏上紐約的街道。
知道這樣大概只是白費工夫,知道機率微乎其微,但消悰還是走在紐約的街道,讓灰褐色的雙眸掃過路過自己的每個臉孔。
連義肢也沒裝上,遊走在大街上,讓自己也淪為紐約人群的其中一員。
因為說不定,說不定會遇到他。
每天踏上街道,尋求那渺茫的機會,尋找那遇到沈煇的機會。
消悰知道有可能沈煇早已又離開紐約,知道沈煇不太可能久留在紐約。
但他無法聽到這樣的消息,還乖乖地待在畫室,什麼都不做。
他想要去找沈煇,但他沒有別的線索,所以只好用這樣的方法,每天在紐約的街道遊晃。
消悰覺得他是會遇到沈煇的。
日復一日,即使他還是每天出去尋找,即使他想見沈煇的心情依舊不變,但消悰的心卻逐漸平靜下來。
異常的平靜。
消悰自己知道這樣的平靜他已不是第一次。
很久以前……不,早在很久以前,他便一直都是這樣。
雙親為他準備的書房,那是消悰回家後最常待的地方。
是專屬於消悰的房間。
書房中有一大扇窗戶,使陽光能透過窗戶灑落在那平滑的木質地板。而書房的木桌則緊靠著那扇窗,兩旁便是放滿書籍的書櫃。
只要一打開書房的門,便能看到一個幼小身影背對著門口,獨自坐在書桌旁,面對著窗戶翻閱著不合他年齡的書籍。
而一開始,父母從異國帶回來的土產全擺放在那些還有餘空的書櫃上。
接著,書櫃再也放不下了那些逐漸增加的土產,舖上異國地毯的地板成了新的放置點。
最後,已管不了是否整齊,書房的兩側堆滿了父母給予的異國土產,僅留了一條能前往書桌的小路。
書房就快被土產所淹沒。
那已成長一些的身影卻還是坐在書桌旁,背對門口,背對那父母給予的土產,獨自一人。
灰褐色的雙眸靜靜看著那女孩從高處摔落至地。
因為那不關他的事,他毫不在意。
但人類的屍體對他來說卻是件很新鮮的事,是平常他碰觸不到的存在,於是他主動靠近。
接著他的身體被少女們肆意擺弄。
換上各式各樣的服裝,聽著少女們的嘻笑聲。
對於少女們開心的笑容,平靜的雙眸僅是靜靜看著,不做出任何回應。
他無法理解少女們為什麼對這樣的事感到有趣。
在那灰褐色的雙眸中,這世界一直是無趣的。
所以他只好更加努力,尋找能讓他感覺到有趣的事物。
接著,一位白髮的青年來到他身旁。
他對青年相當有興趣。
然而,白髮青年只是張口說了幾句話,便離開他身旁。
他又變回一個人,一場雨下在他身上。
閉上雙眼,等他再度打開雙眼時,這世界卻又變得更加無趣。
隨後,一個青年來到他身旁,將他淋濕的身軀擦拭乾淨。
他變得沒那麼討厭這無趣的世界。
『最後他一定也會離開吧。』
灰褐色的雙眼凝視著身旁的青年,獨自暗想。
但他還是對流星許下了那樣的願望。
最後,如他所料,青年離開了。
但這一次,他卻難以接受青年的離開。
他覺得青年還會再回來,回到他身旁。
抬起頭,看著紐約七月的烈陽。
內心相當平靜,但也稱不上開心。
我卻有個預感,覺得有什麼事情快要發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