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休止符】
「嗚、嗚……」
又來了、又來了。
「唔……」
『手』又在作痛了。
今晚也是、和昨晚一樣,不斷痛著。
腳趾緊抓著床單,消悰捲縮起身軀,由『手』傳來的劇痛使消悰痛苦地用頭大力抵著牆壁,無法克制的扭動著身軀。
為了抒發由手傳來的劇痛而緊咬著牙根,殘肢遠端傳來如刀割的刺痛,感覺到有人拿著利器不斷劃開自己的手,消悰壓抑著自己痛苦的呻吟,想將音量降到最小。
明明就已經沒有手了,為什麼、……為什麼還是能感覺到手的存在呢,為什麼還是會傳來如此的疼痛。
明明根本就沒有手。
ㄧ定是腦袋的錯覺。沒錯,ㄧ定是大腦的錯覺,只要讓大腦清醒……
用頭大力撞了一下水泥牆,很痛而且有些暈,但比起從手傳來宛如被針亂刺的疼痛來說,這根本不算什麼。
ㄧ定是撞得不夠大力,腦袋還無法清醒,所以『手』才會繼續痛。
變本加厲地持續撞著冰冷堅硬的牆壁,想蓋過那不應該存在的劇痛,但想然是徒勞無功,直至身體被擁入溫暖的擁抱中,消悰才被迫停止動作。
「別撞了!」熟悉的聲音帶著心急的語氣傳入耳中,溫暖的手掌撫上被自己拿去撞水泥牆的額頭,輕輕揉壓著,像是想抹去他的疼痛。
無可避免地,自己又吵醒友人了。
扶住消悰的腰部,XX用手輕摸著消悰的後腦勺,使顫抖的人能側靠在自己懷中。自從消悰出院後,這樣的事已發生過很多次。
50%以上的截肢病人都會出現的後遺症──幻肢痛(phantom limb pain)
截肢患者感到被切斷的肢體依然存在,且在該處發生持續性疼痛。常發生於夜晚,且少數患者甚至在碰觸身體其他部位時也會引起或加重這種疼痛,但至今在西醫上仍無有效的治療法。
雖然不知道消悰是不是那個少數,但XX在這時候總是以最少的碰觸面積去安撫消悰。
「好了、別撞了,我在這、我在這,等下就不會痛了。」手掌撫著消悰的頭髮,XX皺著眉安撫著,擔心的望著身體不斷抽蓄的消悰。每次消悰幻肢痛發作時,他都只能這樣用言語安撫著,給予不了實質的幫助。
宛如千根針在刺的劇痛漸漸轉為如火燒般的燒灼感,不管發生幾次,消悰都不可能習慣這份劇痛。
直接張口大力咬住離自己最近的友人的肩膀,發洩著從雙手傳來的灼燒感。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,甚至已經可以說是每次都會發生。每當友人安撫自己時,他便會大力咬住對方的肩膀,不顧友人的疼痛全力發洩著劇痛。
而友人從未制止過他這樣的行為。
「嗚……」難受的灼熱感使消悰難以抑制地咬著友人的肩膀扭動著身軀,腳趾緊緊揪住床單,緊閉雙眸,臉因疼痛而扭曲起來,連牙齒都微微打顫,在止痛藥根本無效的情況下,他只能這樣等待疼痛離開他的身軀。
耳邊不斷傳來友人的話語,明天再練習用嘴咬住畫筆、明天再來練習義肢、明天去和同學一起吃飯、升上三年級的新課程,全都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。
雖然作用並不大。
痛苦的時間永遠都過得如此緩慢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消悰顫著身緩慢鬆開咬著友人肩膀的口,『手』的疼痛已漸漸退去。
靠著友人的肩膀,消悰的雙眸因長期的疼痛而顯得失神疲憊,顫抖的身軀也漸漸平復,直到消悰的呼吸不再像剛剛如此絮亂,友人才又輕摸著消悰的頭,回靠著消悰的頭,帶著哀求的語氣開口。
「不要再去傷害自己了,不要再排斥義肢了,不要再自暴自棄了……」
友人的語氣很悲傷。他又哭了嗎?
疲憊到無法抬起頭,消悰無法得知友人的表情。
「就當作是為了我吧……好好活下去……」
沉重帶著悲傷的語氣。
沒有回應沈煇,消悰僅是沉默地將頭埋進令自己感到安心的頸窩之中,閉上眼感受對方的溫度。